然而画面一转,陆知鱼消失地无影无踪,曾经为自己画过的画卷也不翼而飞。
仿佛从没有来过裴景臣的世界。
他心急如焚之际,感到额间贴近了一道熟悉的体温,终于再度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唤他。
“裴景臣,你再不醒,我可要走了。”
裴景臣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依稀又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只一眼便滑下泪来。
他艰难地伸出手,酸涩难言:“知鱼……”
然而昔日那双含情的眼眸如今只剩冰冷的漠然。
“大人既然醒了,就赶紧离开吧。”
第26章
一句话砸得裴景臣呼吸一滞,从梦境跌回了现实。
“不,知鱼……”
“究竟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什么知鱼,我叫江心月。”
江心月再次不耐地打断,似乎不想从他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
裴景臣讷了讷,满含苦涩道:“好,江姑娘。”
他可以确信这个自称江心月的女子,一定就是他的陆知鱼。
但她却不肯承认。
不过想来也是,陆知鱼跟在自己身边,最后的那段时光几乎尝尽了苦楚,又怎么会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呢?
“你现在……过得好吗?”
裴景臣不敢对上江心月的视线,问得很轻。
“我自给自足,过得很舒服惬意。”
他苦笑着点点头,视线流转,停驻在挂了满墙的山水画上,确实找不到一幅人物画像。
江心月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你可能产生了些什么误会,画技这种东西它也是有师承的。”
“既然有师承,必然就会有相似之处,你心病成疾,还是少纠结这些为妙。”
裴景臣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每一眼都好像看不够一般。
“画技有师承,但画风不会变,我比任何人都熟悉,我是不会看错的。”
江心月明白这些想法已经在裴景臣心里成了定局,但只要她不松口,即便是裴景臣也不能按下她的头让她再变回陆知鱼。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无论是谁都不会是陆知鱼,大人还是赶紧走吧,我这里庙小,实在惶恐。”
“你可不可以,别总赶我走?”
堂堂首辅大人,话竟说得这么轻微。
江心月愣住了,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不忍。
“我是有未婚夫婿的人,你如此胡搅蛮缠,是要毁了我吗?”
江心月声音平淡,裴景臣的心却猛地揪紧了。
裴景臣薄唇紧抿,眼睫微颤敛去眸中的落寞,在萧丛的搀扶下起身下榻。
他故作轻松地笑着,眼里却泛着泪光。
“江姑娘说的是,是我逾矩了,此番叨扰姑娘,多有得罪。”
江心月生生别开目光,从裴景臣身边走过,只留下一个背影。
“萧丛……我们走吧。”
很短的一句话,裴景臣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时身形狠狠一晃,幸得萧丛稳稳托住。
江心月小心地回过头,见到裴景臣昔日高大挺拔的身姿如今已是形销骨立,依旧感到无言的难过。
“若是没有发生过那些事该多好啊,裴景臣……”
“我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江心月很痛苦,她的心依旧不可避免地会为裴景臣而牵动,却永远无法原谅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一晚,江心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看到温玉不得善终,卫苍梧战死沙场,谢言抑郁而终。
最后一个,她看到的居然是裴景臣!
“知鱼,我说过会让所有有负与你的人付出代价,而最后一个就是我。”
“我唯有不得好死,方能赎清我的罪孽。”
裴景臣独自坐在案牍前,白色狐裘被鲜血浸透裹住了他整个清瘦的身形。
他的两只手腕上布满新旧划痕,整个人如同沐浴血中,死状凄厉。
“裴景臣……裴景臣!”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眸,心脏剧烈跳动着,久久缓过神来,眼角尽是泪痕。
一阵敲门声响起,传来楚淮之担忧的声音。
“心月,你没事吧?”
第27章
楚淮之还是放心不下江心月,在裴景臣走后第二天就连忙赶来。
江心月这才注意到,天光已经大亮,她擦了擦额间冷汗,下榻开门。
“心月,你还好吗?”
楚淮之站在门外,发丝有些凌乱,他眼中血丝未退,显然是一夜未睡。
那天他并没有走远,他看到裴景臣雪中而立一夜,也看到了江心月最后的心软。
“那天……我都看到了,不过我并非有意,我只是担心你!”
江心月心如明镜,她点点头,语气却带着难掩的疲倦。
“我都知道,谢谢你,淮之。”
她错开一步:“进来说吧,别傻站着了,外面风雪大。”
楚淮之看着她显然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在门外的时候就依稀听见了江心月口中所念的名字
虽然福宁县地处偏僻消息滞塞,但那位年纪轻轻官至首辅的裴景臣实在无人不知。
看当日情景,首辅夫人陆知鱼只怕就是此刻他眼前的江心月。
他怔怔看着这张颇为熟悉的脸,难以置信里面是一个陌生的灵魂。
楚淮之接过江心月递来的茶:“其实你……不是心月吧?”
“我虽然愚钝,但也并非诸事不晓,你跟她真的太不一样了。
江心月的手猛然一顿:“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若我不是江心月,你难道就要与我割席,从此与我形同陌路吗?”
江心月低头抿茶,似乎只是寻常一问。
楚淮之心思何其细腻,他摇摇头:“不会的,不论你是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江心月眼睫一颤,眸光闪了闪,捏紧茶杯的手用力到发白。
这是她作为陆知鱼的时候,终其一生都在奢望的,过去的陆知鱼等来的只有一次次埋怨指责。
她被温玉诬陷时,卫苍梧言之凿凿地说:“温玉不是这样的人,你怎可因一己私怨迁怒于她?”
谢言满脸讥讽地对她说:“温玉知书达理,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还有裴景臣……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敬她护她,却一次次抛下她,伤害她。
而今她作为江心月,却终于有人愿意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她。
江心月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楚淮之看她神情,眼底尽是心疼,他不知道江心月曾经的遭遇,也不知道她曾经受过何种苦楚。
他第一次不顾礼数地牵起江心月的手,终于鼓起勇气继续了那日他未能说尽的话。
“心月,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倾心于你,无关姓名。”
“待这场灾情过去,你可愿……与我完婚?”
江心月怔愣了片刻,眼前的情形仿佛与过去交叠。
灯烛下,裴景臣眉目缱绻,轻声吐露。
“此心悦卿,如鹿饮溪,如乌栖树,如凤求凰,唯卿而已。”
他也曾对她许诺:“我既娶你为妻,便会对你好的。”
然而他没能做到,这些海誓山盟,绵绵情话,她都早已不会再相信。
江心月垂下目光,一点点抽出手,涩然出声。
“对不起,淮之。”
第28章
“你很好,但我并非你的良人,不愿你因我错付一生。”
裴景臣曾对她倾尽所有的好,那些经历已经深刻入骨,再难忘却。
一直到温玉出现之前,她想的都是和裴景臣携手百年,共赴白头。
她全部的心动和爱意都给了裴景臣,已经没办法再像当初爱裴景臣那样去爱别人。
楚淮之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他收回手,笑得苦涩:“无妨,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你这是何苦呢……”
江心月终究不忍,偏过了头。
楚淮之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翻涌的不甘,看向江心月。
“在那之前,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你不必因此为难。”
“淮之,是我对不起你。”
江心月不知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何而死,但她占据了楚淮之未婚妻的身体,却无法给他这份情意任何回应。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楚淮之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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