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放在以往，他可能二话不说就去多管闲事了。
毕竟这是刻在爱新觉罗子孙骨子里的基因。
就喜欢隐瞒身份，然后做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侠客。
可惜眼下康熙担忧着更重要的人。
于是皇家的冷酷无情就彻底体现出来了。
他能对一个伤痕累累的弱女子的求助视而不见。
并且眼也不眨地撒谎，只为了不让他在意的人操心。
“睡太多了，”佟若雪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会儿睡不着了。”
其实这只是借口而已。
因为她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求救声。
还是一个女子的叫声。
带着泣血的尖锐与绝望。
“外面怎么了？”
佟若雪不等康熙阻拦，就直接撩开马车的帘子。
因此那惨烈的一幕，就这样直戳戳扎进了她的眼里。
“表哥……”
佟若雪根本没有回头，只是喊了一声，康熙就叹气：“放心，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个妇人会得到最好的救助。”
“你现在脸色苍白得很，”康熙很是知道该怎么劝说性子里带着执拗的表妹：“让胤禛和弘昇看见了，岂不是要让孩子们跟着担心？”
佟若雪抿了抿唇，又向外看了一眼。
看着侍卫把那个妇人护了起来，又有人去医馆请了大夫，这才眼含悲悯的回到了马车里。
康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劝慰表妹，只能把人抱紧了。
“我没事。”
佟若雪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让康熙不要担忧。
“好，”康熙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知道。”
只是佟若雪不知道，有时候她的小逞强，只会让人更心疼罢了。
一大早，弘昇“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皇祖母，”他的性子和太子一点也不像：“弘昇过来陪您了哦。”
嘴甜得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小甜果。
“是弘昇啊。”
佟若雪放下手里的账本，笑眯眯地朝着门外的小糯米团子招手：“快过来，皇祖母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松花糕。”
弘昇本来就一路小跑，闻言眼睛“咻”的一下变亮了，小短腿迈得也更快了。
“哎呦哎呦，弘昇果然厉害呢。”
佟若雪从来不吝啬对小朋友的夸奖：“今天的松花糕，是弘昇自己跨过门槛的奖励哦。”
“谢谢皇祖母！”
弘昇奶声奶气地道谢。
这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奶团子呢。
“这么早，弘昇就醒了吗？”
佟若雪有点疑惑，她替弘昇擦了擦沾着红豆碎的嘴巴。
“不是哦，”弘昇咽下最后一口松花糕，主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让佟若雪给他擦干净：“是皇祖父让我来陪着皇祖母哒。”
“要哄皇祖母开心呀。”
佟若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稚嫩的童言童语，让她一直萦绕心头的愁绪也散去了不少。
看着眼前这张脸，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更为成熟稳重的脸。
几日前。
佟若雪站在屋檐下，哪怕外面正是她最喜欢的飞雪漫天，她的表情却一脸迷茫。
就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看上去无助极了。
“表哥，”佟若雪缓缓开口：“我好像，突然有点怀疑自己了。”
她苦笑着，眼泪一颗一颗流了下来。
这一副万分失意的样子，康熙只觉得心疼不已。
他从来没有见过表妹这般意志消沉。
哪怕是再艰难的环境，表妹好像也有办法过得开开心心。
是以，那滴滴眼泪，明明轻如鸿毛，却仿佛如同大石一般砸在他的心头。
康熙伸出手，扶住佟若雪的肩膀，把人转到面朝自己的方向。
他轻轻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珠，对视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承诺着：“雪儿若是有想做的事情，那就大胆去做吧。”
“就算是捅破天，也有我替你撑着。”
虽然康熙不是很懂佟若雪的心思，但是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朝夕相处，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表妹心里住着一个被困着的自己。
她每天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
哪怕是吃到一块好吃的糕点，这样的小事也能带来满足和快乐。
可是康熙心里很清楚。
表妹只是在努力活着。
像是为了不辜负每一个日子，所以用力的去感受每一天的小幸福。
所以她从来不谈什么长久。
好像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
最初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康熙心里是震怒且不可置信的。
他身为帝王，都已经完完全全把表妹规划到属于自己的未来里了。
可是表妹却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关于爱情这场战争，总是先动心的人输的多。
于是康熙只能竭尽所能去包容她，宠爱她，给她依靠，为她出头。
所以，那个妇人的遭遇，雪儿既然报以同情，那么，她想去做些改变，自己也只能由着她了。
番外四 不枉此生
自那日起，康熙又忙碌了起来。
自从他与佟若雪来了一场深入内心的谈话后，也渐渐了解了表妹心里被困住的自己。
那个向往心灵上的自由，不想做任何人附属的自己。
康熙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了表妹前所未有的宠爱，为她空置六宫，带她游山玩水，在意她的每一点小情绪，体恤她的所有小任性，已经是付出良多。
当然，他并没有觉得委屈或者说要收到什么回报。
因为他自己也是乐在其中的。
可是时至今日，看着郁郁寡欢，却依旧强撑出一副开心面容的表妹，康熙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陡然清醒过来。
原来，自始至终，在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爱情里，自己的态度，竟然是带着几分不自知的高高在上。
所以，雪儿才没有全心全意的交出自己吧。
可是康熙也很茫然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甚至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
就连平三藩时，都没有这样的慌乱感。
“玄烨，”反倒是佟若雪，笑意中带着淡然：“你不用多想，我说这些，不过日子过得舒心下的矫情罢了。”
她自嘲道：“倘若我是农户家的女儿，恐怕现在只为了填饱肚子，每天都累到不想说话了。”
“更遑论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康熙怔愣着，很想摇头否定。
但是佟若雪已经转移了话题：“这几日天气愈发寒冷，你也不必让弘昇日日过来了。”
提起小孙子，她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让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来哄我，亏你想的出来！”
她说着，还带着嗔意瞪了康熙一眼。
情绪看上去正常极了。
仿佛最开始那些话，从来没有说过。
可正是因为如此，偏偏叫康熙愈发的放不下。
不过他也看出了表妹的态度，于是嘴上不再追问，内里却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些什么。
私底下，他把胤禛找来。
“你皇额娘近日心情不太好，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康熙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目间少有的透露出几分烦躁。
胤禛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结结巴巴问道：“真、真的吗？”
不是他质疑自己的皇阿玛，实在是康熙可是有不少前科的！
不管是他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二哥，还是宫里其他小孩子，每次只要一出现在承乾宫，还没待多久，皇阿玛就跟被侵占了领地的公狮似的，找各种理由把人给赶走。
恨不得只自己一个人霸占额娘！
“什么真的假的？！”
康熙正烦着呢，一听胤禛这话就忍不住开怼了：“你都多大了，还不如弘昇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胤禛满脸委屈。
这是他的问题吗？！
明明就是皇阿玛严防死守不肯自己分了额娘的注意力才是。
从开始汇合到现在，自己有哪一天是闲着的吗？
没有！！！
大冬天的，还要日日出去巡视、处理公务。
不都是皇阿玛安tຊ排的么！
“你说，你皇额娘，心里在想什么？”
康熙也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开口问自己儿子。
这可是连皇父的脸面都不要了。
“儿臣虽然不太清楚额娘心里的想法，”胤禛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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