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句话,只是摇着头,泪水如水般落下,和柳廉的血混在了一起。
一切都混乱而撕心。
柳廉喘了几口气,胸口一震,又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染红了半张脸,年少意气的剑客连最后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舍的看着司徒明嫣,连眼都不舍得眨,到了这个时候,以然是看一眼,少一眼。
“其实,我……”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了。
柳廉死了。
死在了我面前。
一路的回程尽是无言,孟宴知找了辆马车,司徒明嫣便抱着柳廉的尸身坐在车内。
他老家在风城,他的一家全部都葬在那里。
我们要将他送回去。
远离了喧嚣的戈壁,秋风沙沙地吹来,带来了一片萧瑟。
“她不太好。”我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或许应该让她自己冷静。
时间会冲淡一切,对谁都一样残忍而温柔。
人的一生必定有不同的挫折,痛苦过,难受过,哭过,但最后还是要努力向前。
只是走出来的过程,会困难。
孟宴知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应道:“嗯。”
我心中堵了一口气:“你好像总是很无情的模样。”
“我本就不是为他们活的。”孟宴知认真的看着我,“我是为你活的。”
秋风卷起他的发丝,他的声音如风般冷清。
“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个世界吗?”
我顿了顿,说道:“三十七个。”
他愣了一瞬,好笑的看着我:“那是你的世界。”
孟宴知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没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我经历过七十六个世界。”
“我去过多少个世界,就骗过多少人的感情。”
“战场下的残垣,深宫中的落叶,每个世界都是我亲身经历,数百年的光阴流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中留下半点印记。”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这些。
我看向他的眼底,却依旧一片虚无。
第37章
我没有打断他,他便继续说道:“活的久了,见到的越多便越清醒,两分的喜欢也能表现出十分的爱意,扮演着最深情的角色,看他们在各自的世界沉沦。”
两分的喜欢也能演出十分的爱意……
我猛然想到他那样爱司徒明嫣的模样,竟也是可以演出来的。
那我呢……
我垂下眸,孟宴知没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唇角微微勾起说道:“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虚假的活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陷入这无尽深渊。”
“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将自己燃烧殆尽,万劫不复。”
我心头一动:“爱上我,是万劫不复吗?”
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自杀三十七次,只是为了救我,可不是万劫不复吗?
孟宴知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是……”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里,我没听清:“什么?”
他看着我,眼底在笑,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没什么。”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说出来,我看着他,心中闷闷的不知是何感受,但终究也没问出口。
晚间休息的时候。
我去了趟马车,司徒明嫣依旧苍白着脸,柳廉似乎带走了她的所有生机,留下了一具名为司徒明嫣的躯壳。
“明天就能带他回家了。”我轻声说道。
司徒明嫣方才有了一些反应,她握着柳廉的手腕,双手冷得惨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他吗?”
我愣了愣:“不知道。”
司徒明嫣看着柳廉,竟然笑了,声音轻的随时都能被吹散在风中。
“很小的时候,皇后带我出宫拜佛,刻意将我丢在的寺庙中,那时有个年轻的剑客救了我,后来又是求佛回宫的路上,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我总以为那是佛祖的眷恋,可惜眷恋的时间太短。”
“后来我再次见到了他,还是在寺庙之后,那时父亲常和西域使臣往来,我依稀听见他们说要以一人换中原与西域太平。”
“柳廉说他罪恶滔天,但却总想着让我无拘无束,如自由的风,所有就总是往西域跑。”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总是说为我好,可我又是否真的想要呢?”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柳廉啊。”
“都说佛渡众生,我年年求佛,为何却不予我怜悯呢?”
我胸口梗塞,再难出声。
佛渡众生,偏偏又有多少轮回难解,求佛只是为心中安定,佛只是垂眸浅笑,俯瞰众生。
第二天将柳廉下葬后,宫中侍卫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日后,将那图蓝活捉回宫……”
我眉间紧皱,与孟宴知对视了一眼,还是将圣旨接过了。
我知晓皇帝还想在他身上压榨些剩余价值,虽恨不得杀他后快,但孟宴知受的圣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思考着该如何使绊,那边却突然传来惊呼声。
我忙看过去,只见那图蓝倒在囚车之中,胸口插了一把匕首。
而司徒明嫣站在囚笼前,面无表情却双手鲜血。
我一惊,只见孟宴知探了那图蓝的脉搏,摇了摇头。
“死了。”
第38章
我看向一旁的司徒明嫣。
她静静的站伫立在风中,一身白衣,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白莲。
可偏偏却染了血。
“我违抗了圣旨,回去后我会向父皇复命。”
她平静地说道:“不会连累你们的。”
我心中一沉,看向孟宴知。
他回望过来,眼底像是汇集了世间所有清冷月光,淡漠而平静。
只一眼,翻涌的情绪似乎便随着他的眼睛而平静了下来。
司徒明嫣若在今日之前杀了那图蓝,那便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麻烦,可在圣旨之后,是杀了皇帝想要的人,便罪无可赦了。
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
我看向一旁风中残卷的墓碑,眼中一热,像是知道了所有。
孟宴知叫人将那图蓝就地掩埋了,随后返程。
夜间,我乘着大家熟睡,去找了司徒明嫣。
她在马车上,眼底乌青一片,并未入眠,见我进来,任何反应都没有。
我忙扯过她,将肩上的包裹给她。
“这里面有一些盘缠和衣物,你去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足够你开个店半生无忧了。”
她愣愣接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叹了口气,“你要是回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吧。”
我去拉她起来,她却用了些力气,坐在原地不肯动一下。
“我不想你死。”我无奈说道。
她只是静静看着我:“为什么?我们只在将军府门口见过一次。”
我苦笑一声:“你只见过我一次,可我却见过你很多次。”
在那三十七次重启中,她每一次都如同天上的皎皎明嫣。
可偏偏这一次,被我拉入了泥泞。
我想要救她,却又带着她陷入了另一场悲剧里。
她望向我的眼底,突然笑了一声:“没用了。”
我诧异的看向她,她却只是笑着,满眼的淡漠与苍凉。
“快马加鞭,圣旨其实早该到了,为何偏偏这时才来,你当真不知?”
我喉中一哽,她继续说道:“父皇太了解我了。”
月光如华,落在她的眼底像是蒙了一层雾:“一个被人掳进山寨的公主,南国并不需要。”
“在他的眼底我已然为家族皇室蒙羞了。”司徒明嫣看向我,笑得双眼泛泪,哀伤的声音在车厢回荡,“他想让我死,我又能做什么?”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是皇权中生出的花,明白谁是一切荆棘的始作俑者,早已发现自己被遗弃了。
可我不是皇权之中的人,我是生长在民间的野草,我偏偏不想畏惧皇权。
三天后,行军浩浩荡荡的都城。
司徒明嫣杀了那图蓝,天子震怒。
我便是在这个时间入的宫。
“皇上想如何处置公主?”我如是说道。
皇帝看了我一眼,隔着幂篱他看不清我的脸,只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罪?”
我说:“死罪?”
他说:“死罪。”
我轻笑了一声:“可我若用想用重金买她一命,是否可行?”
皇帝眸光一顿骤然看向我,像是一柄剑。
“你说什么?”
我俯身下去:“商队所过,臣女愿交两成税填充国库。”
这还是向那图蓝学的啊。
两成税或许不多,可奈何数量庞大,日积月累之下,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并且时间跨度极大。
皇帝明显动容了一瞬,沉吟片刻,说道:“三成。”
我一哽,抬头看着皇帝精明的双眸轻叹一声。
皇帝和劫匪究竟有何区别?
第39章
“废除司徒明嫣公主身份,从此不得再入皇宫。”
第二日,通告天下。
渡河边。
司徒明嫣一身白衣,站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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