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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嬉笑不止:“茵妹妹,你说我到时去庄家索赔,是说顾家二小姐要呢?还是说戚家医馆要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远志绕着刘茵直扑织罗,可恨她实在敏捷,费了好大的劲才抓住她,两人摔在地上滚了半身泥,直闹到没力才罢休,走到河边对水一照,都是一副散乱疯玩过的模样,又是梳妆了好一会儿,掸尽了身上尘土才好原路返回。

  几人正要走,只听见身后一阵高喊欢呼,比之前的都要久。远志不免放慢脚步,让织罗刘茵走在前面,悄悄往回望了一眼。

  “看来是赢啰!”织罗头也不回,还在抛玩手中蹴球,却能说准远志所想。

  远志本想辩,转念一想,不能中了她的计,便只当没听见,装聋作哑算了。

  庄达等了两天,顾家的小厮才上门,别的话不说,一见那小厮手里脏兮兮的蹴球就知道什么意思,返身回去铰了十两银子。那小厮揣着巨款一路惴惴焉,进了顾家的门才松了口气,赶紧把银子还归债主。

  织罗收到沉甸甸一块碎银,吓了一跳,问他:“怎这么多?”

  那小厮老实巴交,庄达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庄家少爷说,五两是陪你的,还有五两是谢你在中间帮了他的小忙。”

  织罗纳闷,她何曾帮过他什么忙?只以为是小厮舌头打结,话说不清楚也就不提了。

  结果没过几天芍药才告诉她,顾纬昨儿特意来找她,问了堆没头没脑的话,最后还问知不知道和二小姐好的姑娘都有谁家的。

  织罗听顾纬藏着掖着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定是那庄三郎找了顾纬来探听,多半已经问出戚家医馆戚远志其人,原来他所说的谢她中间帮了小忙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素日自以为比男子机灵,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被庄达算计进去,都还不知情,真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气的是那庄达专会耍小聪明,先是小厮后是顾纬,好一通弯弯绕绕,费心了;喜的是,那庄达脑子倒挺活,小聪明也比不聪明好,既然那么想知道远志是谁,纵如此百转千回,也算是例不虚发,没一件事是白费的,可见也有些恒心,不怕麻烦。

  这小子,有点东西。

  且说隔日,戚家医馆来了个奇怪的病人,那人自报家门说是庄家的丫鬟,奉庄小姐之命,请戚家姑娘上门诊断。戚家人都不知,这庄小姐便是庄达的堂姐,庄家搬到江州便暂住于此,与庄达最是要好,庄达想认识远志,自然得在家里多拉拢些援兵,这位庄小姐便是头一个。

  只不过,庄小姐也是个吹毛求疵的人,一听远志是医馆之女,心里便很瞧不上,不过碍于表弟薄面,只好说:“那我可要先见见她这人,才知值不值得帮你。”

  于是,就有了庄家丫鬟上门一事。

  闵婉只以为又是哪家的闲散游民,找来不知名的丫头片子合起伙来戏弄他们,挺身而出先把那丫鬟一通骂,那丫鬟是庄家的家生子,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的泼妇,碰了一鼻子灰,没有来地收了一肚子气,哭着回去了。

  庄小姐听闻此事,嫌戚家让自己丢了脸,怪道这样的家庭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于是也不想再请远志上门,更加看不上戚家。奈何庄达又缠了几回,才松口。既然戚家要摆家教严格的谱,那就让戚思宽和他女儿一起上门好了,她倒要看看这姑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价,还宝贝得跟珍珠玛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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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一回,戚家医馆收到了一张正正规规的拜帖,有名有姓,行文工整,看样子确不像恶作剧,闵婉不识字,但见那拜帖盒精雕细刻,再不识货也知道是出自富门,不由忐忑,这之前还把人丫鬟骂跑了,竟不知人真是那城南庄家的,这一闹该不会把人家得罪了吧?

  戚思宽一瞥闵婉默不作声,就知道她此时又在想东想西吓唬自己,只说:“没事,是庄小姐抱恙,请我和远志一块儿去瞧病,你莫慌。”

  可他也纳闷:“也是奇怪,江州城又不只是戚家一家医馆,我们家与庄家素来没往来,怎忽然请了两次?”也没注意到一旁远志也心神不宁。

  远志既怕这是庄三郎做局,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侥幸猜测,或许庄小姐真是为了瞧病才请的他们,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她,反正父亲也在,她也不用害怕,大不了她就把上巳节的事情抵赖便是,这么一想,又能跟没事儿人一样,乖乖跟着戚思宽上庄家去。

  庄家待外人有条规矩,不论对方是朱门还是竹门,只要与庄家往来便都是友都为客,都配得上庄家礼遇,戚思宽上门当日,竟还派了轿去接。戚思宽也是头一回见这样阔绰的人家,往日上门看诊,都是他自己寻过去在门口等着下人引路。

  只不过戚思宽和远志平时也很少坐,从医馆到城南,跨了半个江州,颠得她要吐,她又怕庄家的下人笑话,不敢多吹风,忍着不舒服就进去了。

  一进府中,满眼亭台楼阁,浅池怪石,果真奢中带雅,父女俩都很是谨慎,直到行至一处小院停下,估计这里就是庄小姐的居所。远志环顾,院里种满了芭蕉海棠,廊下挂着鸟架,上面站着一只鹦鹉。那鹦鹉见人来,学舌乱叫了好一会儿才被丫鬟牵走,却一路都不见那被闵婉骂走的丫鬟,可见庄家等级森严,丫鬟还分几等。

  迎面上来一个仆妇,步态持重,样貌端庄,嘴角是扬着的,眼睛却无一丝笑意,说了一通客气话,中间时不时瞥一眼远志,上下打量,最后才讲:“小姐这几日头疼得很,家里的大夫不方便,早听闻戚家的姑娘精通医术,特请她来问问。”

  戚思宽接到拜帖时早有预料,心里还松了口气,幸好只是让远志瞧病,不是别的。

  两人跟着仆妇进屋,屋里还生着炭盆,在三月的江州而言,是有些太暖和了,案上熏香,香气沉且冷,一块屏风后,隐约得见一人歪靠在榻上,远志猜,这大概就是庄小姐。

  仆妇绕过屏风与庄小姐耳语一番,叫了远志过去。

  远志看了戚思宽一眼,欲动又心怯,还是戚思宽说了一句:“你只管用你所学诊断便是。”才沉下心朝那道屏风走去。

  庄小姐听见远志脚步声声靠近,徐徐睁眼,只见远志一身平民装束,一双大脚,模样倒勉强过得去,只不过放在与庄家交好的人家里,未免平平无奇了些,况且还是那样的小门小户,成天抛头露面,心下稍稍匹配,便觉她只能给庄达当个妾。

  远志在一旁凳子上落座,细细打量庄小姐的面色,见她面色红润,声息平顺,又问了头痛症状,可有吹风受凉,再把了脉,断只是阳虚而已,全程一丝一毫都不知道庄小姐已偷偷将她揣度了个遍。只怪远志老老实实切脉诊断写方子,心无旁骛,若她要知道庄小姐原来动了那样的心思,把她当成任君挑选的白菜,恐怕只会更加嗤笑庄家不过如此。

  屏风的另一边,戚思宽坐着,第一次真正见到替人诊断的远志,是和在家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样子,家里远志总是乖顺地在检药场忙碌,从他那儿习得的望闻问切只是用在她自己和茯苓身上,偶尔他匆匆忙碌中路过看一眼,也只当是她学着玩,却从没想过远志真的成为医者会是什么样子。

  他侧耳听远志问的话,倾身看远志切脉的手势,一板一眼深思熟虑,陌生而熟悉,竟让他回想起他刚学医的时候,顿生无限感慨,说不清五味中哪一味更重。远志绕过了屏风走了他的面前,他听着她将自己所感所断娓娓道来,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再听远志要开的方,合情合理万tຊ无一失。他甚至恍惚,是不是远志的路不该在深闺婚嫁,而是应该深耕医道?是不是他曾有过的,为了让远志嫁入好人家而中断她学医的念头,其实是错的?

  戚思宽摇摇头,很快压下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心里不住叹气,远志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簇在一起,凑成了场首尾不相接的滑稽。倘若此时庄小姐和戚思宽开诚布公,聊了个透,一个觉得远志不配,一个觉得远志不该,倒真能替她寻到好前途,谁都不委屈了。

  问诊过后,巳时过半,庄小姐送走两位,仆妇才将远志的方子送到跟前,一手字娟秀可爱,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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