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岚掂着脚,双眼紧闭,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要哭不哭的泣音。
“我三十二岁了……谈过十年的恋爱,我比你更了解什么是心动。”
“我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感动就想嫁给一个人啊……”
韩麟渡瞪大眼睛,直到这个亲吻结束都没有回过神来。
……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得到什么,让我祝福你吗?”
李昱景打断了韩麟渡回忆的话语,保持了一路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愠怒。
没有关紧的窗户往里吹进了咸味的风,那些裹挟着雾气攻入这座城市的暴徒将婚纱馆紧紧缠入自己灰白的身躯中。
李昱景的肩膀落了些许眼泪般的雨珠,他穿了一整套的黑色——黑西服、黑衬衫、黑领带。
如同某种不详的征兆一般站在他面前。
韩麟渡扯着嘴角笑起来,嘲讽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
他看起来早已从那些足够醉人的记忆里清醒了过来,因此尚有余韵应对这个警察局也无法轻易拿捏的访客。
“需要我来提醒你离别人的未婚妻远一点吗?就不怕再招一顿打?”
李昱景成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却又很快平息了下来。
韩麟渡对此感到有些惊奇,毕竟李昱景自从腿断了之后就很少再有脾气这么好的时候了。
他看着李昱景慢慢靠近他,即使坐着轮椅目光也丝毫不惧。
甚至,在两人近到了一定距离后,那人冷淡的脸上慢慢勾出了挑衅意味的笑容。
“你不想知道,那十年里,我和叶歆岚都经历过什么吗?”
他缓慢地,用那口仿佛掺着冰雪的嗓音对韩麟渡复述起叶歆岚说过的那番话。
只不过替换了主语的名称。
“……她那个时候,很绝望地缩在那张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束花,她亲手摘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但是一直给别人送,她伤心了,所以亲手摘了一束。”
“摘得手上都是血……”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房子的装修都是她自己弄的,我没时间布置,她叫我去看也总是拒绝……”
“那天我在沙发里发现了一把刀,其实她从那个时候就不想活了。”
“但是那天是我的生日,她不想让我的生日变成自己的忌日,哪怕那个时候我在她楼下和别的女人看烟花……”
李昱景讲述着,说得咳嗽起来。
但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一句一句地从自己心口剜着肉,将它们喂给了不曾吃过人肉的鹰。
韩麟渡听得也很平静,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他的手臂垂在身侧,拳头紧紧捏着,李昱景每多说一句,都会更加颤抖。
而后,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般,拳头猛地挥出,正砸在李昱景的侧脸。
他连人带椅,一同翻倒。
第41章
“阿麟、阿麟!”
韩麟渡血红着眼,耳边却忽然传来叶歆岚的呼唤。
他像是突然惊醒,却发现李昱景满身是血地被他压制着,已经意志不清地闭上了双眼。
对方嘴唇鲜红,淌血的嘴角不时吐出内脏颜色的碎片。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还过手。
韩麟渡侧过头,看见叶歆岚慌张焦急的神色,冒雨闯入的警察持枪对着他,威严的声音叫他放弃抵抗。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紧跟在他们身后。
韩麟渡看着叶歆岚,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被下意识躲开了。
他终于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深浅不一的斑驳血迹。
指关节处甚至因为下手太用力破开了皮。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李昱景要说那样一番话,也明白了他这一身丧服是为何而穿。
叶歆岚跪倒在他们两人面前,纯洁又美丽的白纱裹住她的身体,如同一捧易化的雪般捧着脸哭泣着。
头纱笼罩下,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韩麟渡伸出手,仿佛他们真的已经步入了神圣的殿堂,他庄严地宣誓会永远爱她、保护她……
那她又为什么而流泪?
他血红的手,最后也只是弄脏了她纯白的婚纱而已。
在那一颗颗掉下的眼泪中,韩麟渡毫无挣扎地被带走了。
……
重症监护室中,叶歆岚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窗望向里面仍然紧闭着眼的李昱景,疲惫地叹了口气。
李昱景不tຊ睁眼,李家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从韩家这座庞然大物身上啃下一块肥肉的机会。
婚期理所当然地被延误了。
那天的大雨封住了许多来不及从婚纱馆回去的路人。
她一身红白混杂的华丽婚纱,自然不能逃出其他人的眼睛。
女主角的身份瞬间被揭晓,比两位男主角在群众中更具知名度的叶歆岚瞬间将舆论推向了新的高潮。
血泊之中,婚纱被染红后她仓皇回头看向镜头的那张照片已经在诸多报纸的头版上常驻了好几天。
这一次的两名男主角一个在看守所,一个在医院中昏迷不醒……
现在已经无人能阻拦媒体们喂不饱的嘴了。
但琴姐焦急的电话打来时,叶歆岚却已无法再为这些小事伤神了。
李昱景醒来。
她一大早感到医院,就听说了李昱景已经被转入普通病房的消息。
并非有多么关心李昱景的安危,而是……
李昱景向警方要求了对韩麟渡从严处理。
他半垂着虚弱的眼睛,呼吸闷在氧气罩中。
叶歆岚却发现自己还记得他中学时喜欢打篮球,投完蓝后会找到她的位置,微微一笑。
那个时候,健康的、喜欢运动的、从不屑于阴谋诡计的李昱景。
而眼前的这个人,仿佛已经更换过了灵魂,越来越像他痛恨的父亲。
“所以,你是为了韩麟渡来找我,还是因为担心才来看我?”
李昱景执拗地提问,仿佛她说了就能够证明什么一般。
叶歆岚轻轻叹息,看着他的眼神早已不带温度。
“就算我说了你想要的答案,你也不会相信的。”
毕竟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相信。”李昱景深深地看着她。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叶歆岚看了他许久。
直到又一声响雷扎在窗外,银白的电光映照着她红色的、张合的唇。
“我说什么你都会听话吗?”
“嗯。”
“离开这里吧,昱景。”
“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42章
“咔哒”一声,病房门重新被关上了。
李昱景看着窗外的风雨出神,他身前的监护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若非栀子花气味的香水久久不散,刚才叶歆岚来过的景象就如同是一场他再次臆想的梦境。
桌上却还摆着一只兔子形状的苹果。
叶歆岚的手很巧,以前他不开心的时候偶尔也会削出这样形状可爱的果子哄他开心。
现在也是在哄他吗?
李昱景自嘲一笑,胸腔仿若被凿出了一个空洞,随着叶歆岚的一言一语越扩越大。
虚无的风穿过,将他残损的内脏冻成了无用的顽石。
“我现在相信了,你是个疯子,李昱景,而且无可救药。”叶歆岚说。
“或许你真的爱我吧,但我不想要一个疯子的爱。”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已经不择手段了。”
“即使我重新和你在一起,也只会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杀了你,坐牢也没关系。”
“你会把我也逼疯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漠然的笑容,丝毫不在意眼前这名已经被她确诊的疯子会不会突然暴起——
往她的腹腔捅入一柄钢刀,再搅烂她体内所有的血肉。
“你用你自己的命做威胁,但是唯独这次,你不是真的想死。”
“你还拉上了韩麟渡一起。”
“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吗,昱景?但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会和他结婚的。”
“我不会给你发请柬,因为你没有资格看到我幸福的样子。”
“所以还是离开吧,昱景,反正你的能力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去一个不会让你伤心的地方,带着你的伤痛一起,别再让我看见了。”
叶歆岚过分地贴心,甚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张别国的机票。
月色朦胧了她的眉眼,叶歆岚看着出神的李昱景,不再去打扰他。
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她离开了病房。
李昱景恍惚着,借着月色注视那张机票,他的名字模糊不清。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兔子形状的苹果直到氧化才被塞入口中。
栀子花香随着记忆的斑驳而远去,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这间惨白的病房。
……
韩麟渡已经被关了一周,这个时间是他凭着感觉大概估量出来的。
看守所中无法分清白天与黑夜,直到今天,狭窄的牢房中才突然泄入了一线暖色的灯光。
那一线光直直投向他的右眼,从此处切割了他的身体,他近乎失明。
“韩麟渡是吗?”警察查看着名册。
“你运气不错,原告说是跟你家里人私下解决了,出来吧,有家属在等你。”
他被松开了束缚,身上仍然是那天的衣服。
亮着灯的接待室里,叶歆岚穿着朴素的碎花长裙,头发散着,未做任何遮掩。
“阿麟,我们可以回家了。”她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离开警局之后,叶歆岚向他说明了谈判的过程。
“你给他买了下个月月底的票?”韩麟渡问。
“嗯,我们婚礼那天的。”
他们撑着伞,一路走了回家,紧握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天空从阴沉的墨色逐渐减淡,仿佛所有的乌云都在前夜的那一场雨里散去了。
地面带着湿润的草腥气,踩过时嘎吱作响,叶歆岚突然将手伸出了伞外感受了一阵。
“阿麟,雨好像停了。”
第43章
那一场北方少有的大暴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后才终于结束。
筹备婚礼似乎是个很累人的过程,至少叶歆岚是这么觉得的。
琴姐那边已经给她放了无期限的长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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